现在的东北还有多少胶东人「闯关东」的印记？

历史上，我国东北地区曾长期处于较落后的氏族部落文明中，农耕文化始终无法将其影响力有效地扩大到长城以北，因此「苦寒」的东北地区一直到近代都是一片经济相对独立的区域，人口增长也非常缓慢。

明代曾对东北地区进行经略。据统计，明末东北地区总人口约 600 万人左右，但随着战争的爆发，大量汉人迁回关内。满清入关后，又有大量人口从龙入关，造成东北人口骤减。面对这一问题，清初朝廷曾积极鼓励向东北移民，到乾隆四十八年，估算整个东北地区人口应在 110 万左右。

然而随着清政府对移民的封禁，东北人口再次陷入缓慢增长阶段。

这一时期，原本自然的人口流动开始被人为的割裂开来，移民关东要冒着违法犯禁的风险，因而这一行为被称作「闯」。

一直到近代，清政府对边疆的管控日益虚弱，移民实边已是不得已之举动。同时关内巨大的人口压力、严重的自然灾害和动荡的社会环境，推动着成千上万的人迁往地旷人稀的东北，形成了近代中国移民史上最大的迁徙洪流。

据统计，近代闯关东移民共出现过三次高潮，前后有上千万口人参与其中，详见下图

闯关东的移民主要来自山东、河北、河南、山西、陕西，其中以山东人最多，且因渡海便利的原因，尤以胶东半岛移民数量为最。

在如今的东北，还有哪些胶东移民留下的记号呢？

本文尝试通过分析一些富集于胶东半岛的特色姓氏及其代表家族来看两地人群之间的联系。

从姓氏看胶东移民东北

通过观察一些富集于胶东地区的姓氏分布，如姜、于、曲、隋、丛等，明显看出这些姓氏呈现跨海分布的特点，这与胶东移民路线以水路为主的情况相符。

举例来说，于姓是文登四大家族（丛、刘、于、毕）之一，是威海第 3 大姓、烟台第 6 大姓，并且在东三省均能排第 8~10 名，远高于河北和山东内陆。

除此之外，青岛与哈尔滨的人口前 10 姓氏也完全一致：「青岛前十：王张李刘孙，赵于陈徐杨；哈尔滨前十：王张李刘赵，孙杨陈于徐。」而据记载哈尔滨正是胶东移民的主要聚居地之一。

从基因（祖源）遗传看胶东移民东北

1. 通过常染色体分布看胶东与东北地区的联系

通过分析 300 年内的常染色体分布，可以看出胶东与东三省之前存在高频的相同染色体社团分布现象。

△ 数据来源：23魔方祖源资料库

2. 部分父系单倍群在胶东及东北的分布

部分父系单倍群的分布也可以表明胶东与东北有高度共享的遗传结构。

例如 C-MF3319，这是一个约 3200 年的父系支系。该支系在山东及东三省较为集中，占比分别为黑龙江（0.45%)、吉林(0.35%)、辽宁(0.32%)、山东(0.25%)，而在山东威海、烟台一带可达 1.1% 的比例。

△ C-MF3319分布情况

通过研究其中的规律不难发现，该支系富集于胶东地区，闯关东后在东三省实现了人口爆发。

3.通过家族溯源进行分析

上面说到胶东地区与东北地区共享许多特色姓氏。在这些姓氏中，23魔方祖源研究部找到了一些明显能反映胶东移民向东北地区迁徙的家族案例。

案例一：胶东姜氏家族

姜姓是中国最古老的姓氏之一。先秦时期，在现在的山东地区至少存在两个国君为姜姓的国家——姜姓齐国和姜姓纪国。山东如今也是姜姓人口最为集中的地区之一。

据23魔方祖源数据库显示，姜姓男性群体内父系属于 C-F9739 类型的用户占到了 11.3%，是 C-F9739 全国比例(0.18%)的六十余倍。

在父系属于 C-F9739 的用户中，姜姓用户占到了 36.2 %，是姜姓全国比例(0.39%)的九十余倍。

而在父系属于 C-F9739 的姜姓用户中，籍贯为山东的用户占了一半以上的比例（53%），据此，我们推测 C-F9739 类型的下游可能存在一个主体分布于山东地区的姜姓家族。

筛选了鲁、辽、黑、吉、晋、云等省市的 6 个属于 C-F9739 家族进行细化（其中 4 个为姜氏家族），结果发现这 6 个家族全部属于 Z43729 这个下游。

Z43729 分支形成于南北朝时期（距今 1600 年前），6 个家族在此分成了 3 支。并在此后的一两百年中进行了快速的分化。

从细化结果看，Z43729 这个支系可以对应到南北朝时期一个有过人口快速发展的姜氏家族。

再将 Z43729 等位点投放到芯片做大范围的人群筛查，结果发现该类型占到现代汉族男性人口的 0.13%。

主要分布于鲁（0.93%）、辽（0.86%）、吉（0.63%）、黑（0.25%）、津（0.23%）五省市，山东一省几乎占有了此类型一半的人口。

进一步细分的话，该类型高频地分布在胶辽官话所处的区域。其中在胶东半岛的烟台市有2.64%；青岛市有 2.1%；威海市有 1.49%；潍坊市有 0.92%（主要集中在昌邑）。辽东半岛的大连市则有 2.09%；营口市有 1.64%；丹东市有 1.5%。

案例二：胶东文登于氏家族

于姓是排名中国人口第 39 位的大姓，总人口约有 642 万，主要集中在山东及东北地区。

山东为当代于姓第一大省，占了于姓总人口的 21.8%，山东也是一千年来，于姓人群的居住中心。后期由于闯关东的原因，东北地区也成了于姓重要的分布地。

据23魔方祖源数据库显示，于姓男性群体内父系属于 O-MF13219 类型的用户占到了2.26%，是 O-MF13219 全国比例(0.018%)的 120 余倍。

在父系属于 O-MF13219 类型的汉族群体中，于姓用户占 66.67%，比例极为显著。

并且这些父系是 O-MF13219 的于姓用户的籍贯高度集中在胶东半岛及东北地区。通过筛选隶属于 O-MF13219 类型的分布于山东芝罘、文登、荣成，黑龙江齐齐哈尔的 4 个于氏家族和 2 个非于氏家族进行细化研究。

结果发现，MF13219 分化于宋金时期（距今 830 年），6 个家族分成了 3 支，其中MF13041、MF12980 两支紧跟其后又进行了分化，表明这些支系在随后两三百年内进行了一定的人口增殖，筛选的 4 个于氏家族散布其中。

综上可知，O-MF13219 是一个形成于宋金时期（距今 830 年），主体分布于胶东地区，以于姓为主体的晚近家族。

我们统计了祖源数据库中 O-MF13219 类型的基本信息，结果发现该类型约占中国人口的0.018%，主体分布于胶东半岛及东北地区。

其中在山东占到当地人口的 0.12%、黑龙江占 0.10%、吉林占 0.11%、辽宁占 0.11%，此外在内蒙古、江苏等地亦有一定比例分布。

因此可以看出，这一家族的主体已经转移到东三省，然而分布最高频的地方仍位于威海文登，能够占到当地人口的 2.7%左右，其次是荣成市约占 2.0%左右。结合于姓在胶东地区的分布，推测该类型是以文登、荣成为中心，向胶东周边及东三省进行扩散发展的。

案例三：胶东隋氏家族

根据23魔方数据库，隋姓用户中 O-MF15136 这一父系类型占比高达 15.7%，为当代隋姓第一大类型，且集中分布于胶东、东三省，可能对应了一个晚近家族。
选取不同地区隋姓 MF15136 样本进行 Y 全序检测并由此构建谱系树，如下图：

可以看出，5 例隋姓同属于一个下游支系即 MF60518，该支系男性最远共祖于约 1450 年前，即南北朝时期，初次分为 4 叉，表现出在那个时期较为明显的扩张迹象。

由于位点发现较晚，尚无法精确统计该家族的比例及分布。

但从已测到的 MF15136 隋姓样本看，该家族目前主要分布于胶东及东三省。

除上述案例之外，目前已研究出的闯关东（胶东至东北）代表性的家族还有胶东孙氏、胶东柳氏、胶东林氏、胶东谭氏、胶东曲氏、胶东史氏等。

这些家族信息均已在23魔方官网开放，供广大祖源爱好者阅览。

随着数据量的不断增长，新的家族研究仍在不断完成中，即便在迁徙过程中丢失了家族记忆，也可以依靠现代基因检测找到祖籍地的同宗亲戚，已经陆续有数十名闯关东后人通过此途径找回了老家。基因寻宗也正逐渐成为每一位祖源爱好者和家谱编修人的必备寻宗手段。

参考文献

23魔方祖源资料库

曹树基 （1997）中国移民史.第六卷. 福州 : 福建人民出版社, 77-102

王晓峰：东北三省近代人口增长浅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