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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中华# 从楚国早期历史来分析楚公族的父系单倍群

楚国的地望在商周时期曾发生过剧烈变动,从先秦传世文献和殷墟甲骨卜辞记载来看,商代已经有楚国,“辛卯,帚楚”,此见善斋老人藏甲骨卜辞拓本,但此楚国似在山东曹县。《诗·商颂·殷武》云:“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维女荆楚,居国南乡。”则商代后期,楚国已在殷商之南方。周初伐楚,“夨令簋”铭文记载驻兵在炎,“隹王于伐楚伯,在炎”,炎即郯,在今山东最南部,则周初楚国可能还在今江苏北部。又有“禽彝”铭文“王伐楚侯。周公诲禽祝,禽又臧祝。王锡金百寽,禽用作宝彝。”应为同时同事之器,《尚书·费誓》中伯禽所说的“淮夷”可能就是楚人。又《左传·昭公十二年》中记载楚灵王对子革说“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今郑人贪赖其田,而不我与。我若求之,其与我乎?”楚人的伯祖昆吾曾居于中原许地,则楚人早期亦当居于北方。《吕氏春秋·古乐篇》:“成王立,殷民反,王命周公践伐之。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遂以师逐之,至于江南。”


清华简《楚居》所述楚人早期居地虽不可考,但其开篇云“季连初降于騩山,至于穴穷。前出于骄山,宅处爰波。逆上汌水,见盘庚之子”,又与商王联姻,则楚之先世大概居于下游的东方。“狐死首丘,代马依风”,先秦楚墓中常见三种不同葬俗,华夏系棺中之头向从北,土著系棺中之头向从南,而楚公族棺中之头向全部从东。这里从北、从南、从东均指棺中头所处之位置。这代表古人的一种迷信思想,就是认为人死后,元神将从头部出窍,回到祖先来的方向,所以祖先从哪个方向来,棺中头就要对向哪个方向,以免元神走错路。楚公族全部东向,则其祖先必是从东方西迁江汉之族群。“东皇太一”是先秦时期楚人信仰的最高神,这个可能也暗示他们的祖先来自于东方。《楚辞·九歌·东皇太一》朱熹注:“太一,神名,天之尊神,祠在楚东,以配东帝,故曰东皇。”王国维、胡厚宣认为“东皇太一”就是古人说的太昊,即东方太阳神,汉字中之“皇”字本是由“昊”字演变而来,传入日本,演变为女性化的天照大神。


楚人被成王、周公、伯禽征伐驱逐,可能又从江苏北部南下,溯淮水而上,进入南阳盆地。2011年在湖北省随州西周早期曾侯墓地出土的一件荆子鼎,鼎内有铭文三十七字,记述楚国国君熊丽受周王赏赐白公牛一头和鬯酒、二贝币。当系楚国西迁到南阳盆地后又向周王臣服,而且表现恭顺,所以受赏。1977年陕西省岐山县西周宫殿建筑基址出土一片龟甲,上有辞:“曰今秋,楚子来告父后哉”。很多人认为这是周文王时楚人先祖鬻熊投奔西周的原始记录,我却认为不会有这么早,因为《公羊传》说:“楚有王者则后服,无王者则先叛”,《谷梁传》说:“荆者,楚也……圣人立,必后至,天子弱,必先叛”,既然楚人是后服、后至,不可能商朝时期楚人就跑去臣服周文王,此“楚子来告”必是熊丽以后事,而且周初尚在伐楚,怎么可能之前楚人已投靠文王?《国语·晋语》中说:“昔成王盟诸侯于岐阳,楚为荆蛮,置茅蕝,设望表,与鲜卑守燎,故不与盟”。司马迁在《史记·楚世家》中说:“周文王之时,季连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这绝不可信,若双方关系犹如父子,何来成王、周公、伯禽早年“伐楚伯,在炎”等金文?何况《楚世家》中又记载楚武王说“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这里鬻熊从文王的干儿子又变成了文王的老师,反差实在太大,也绝不可信。不论是文王之子还是文王之师,这些话应该都是楚人信口胡诌出来的。臣服周天子的时候,就信口胡诌祖先曾子事文王,以拉近关系。不服周,“僭号称王,欲害中国”之时,又信口胡诌祖先是周文王的老师,借以争大,蛮夷说话大抵如此,《左传》中“子革对灵王”,楚人说话不仅狂妄,而且根本不顾事实。唐初《鬻子·序》中所说鬻熊“年九十始见于文王,王曰:‘噫,老矣。’鬻曰:‘使臣捕兽逐鹿已老矣,若使坐策国事,臣年尚少。’文王师之”,也是后人胡诌,不可当真。其实到司马迁时代,就连楚王是嬭姓酓氏都不知道了,更不可能知道商末周初楚人的情况。


果然仅仅几代以后,楚人又不服周了,“欲安华夏,必先遏楚”(胡厚宣《楚民族源于东方考》),又屡遭西周挞伐,1976年陕西扶风出土的《墙盘》铭文中有“弘鲁昭王,广笞荆楚”,亦证之于楚公逆器之被掳北方,《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楚国都城在湖北西部反复迁徙,一度被打来“土不过同”(方百里为一同),不得不“筚路蓝缕,以处草莽”,逃入鄂西深山老林,靠偷邻国之小牛来祭祖,国力孱弱之极,到春秋初年的楚武王时代才又重新强大起来,此后楚国持续强盛,在战国时期成为当时世界上版图最大的国家,《史记·平原君列传》:“楚地五千里,持戟百万……以楚之强,天下弗能当”,形成了众多的封君和公族,现在仅仅是已知的楚国封君就有六十多家。《左传·桓公二年》:“蔡侯、郑伯会于邓,始惧楚也”,此时正是楚武王三十一年,杜预注:“楚武王始僭号称王,欲害中国。蔡、郑,姬姓,近楚,故惧而会谋。”


童书业在《春秋史》中说:“熊绎五传到熊渠,当周夷王时,兴兵伐庸和扬越,一直到鄂,封他的大儿子康为句亶王,中儿子红为鄂王,小儿子执疵为越章王。在这里有个疑问,便是楚在熊渠时既已强盛,为什么到若干传之后的若敖,羛冒和武王、文王,《左传》中反说他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土不过同’?我以为这大约是因为周人平定南方,开辟疆域直到‘南海’,楚人在那时受了一次大压迫,被逼南迁,重新经营,因而直到武王时才渐渐的复兴起来。”《史记·楚世家》中说:“及周厉王之时,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按楚人倔强而又不服周的民族性格,熊渠之去王号,绝不会是简单的畏惧周厉王的暴虐,而一定是被周厉王南征打痛了,几不能立国,才不得不韬光养晦去除王号。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宗周宝钟”为周厉王时器,其铭文大意为周厉王亲率大军南征,争夺城邑,平定南夷、东夷二十六国,使南方重新臣服于周。又“无㠱簋”,其铭曰:“唯十又三年正月初吉壬寅,王征南夷”,亦厉王时事。


国内著名分子人类学检测研究机构23魔方认为最有可能的楚公族父系单倍群是O-FGC19707、O-CTS8998、O-F793,合称楚国三大支。


O-FGC19707属于中国南方土著,爆发于商代中晚期和西周时期的长江中下游,春秋以后走向没落,东汉以后在江西又重新爆发,多熊姓,乃至有“天下熊姓出豫章”之说。现在后裔多分布于中国南方各省,以江西最为集中,在东南亚各民族中也有分布。


O-CTS8998属于中原南下后裔,春秋战国时期在长江中游有过持续爆发,但其最主要的爆发是东汉以后在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


O-F793是东夷或淮夷后裔,但其更早以前的祖先仍然是长江中游土著,中国史前最早的古城湖南澧县城头山古城距今6300年前最高规格大墓的主人就是O-F793的远祖。此后O-F793的祖先随屈家岭三苗人群北上,参与了东夷/淮夷族群的形成。关于东夷族群有南方苗蛮族群的血统,分子人类学界已有很多研究,中科院院士金力在2005年指导的复旦博士论文《中国古代人群的mtDNA多态性研究》中已经指出这一现象,复旦大学科技考古研究院副院长李辉也多次讲过这个问题。O-F793返回长江中游的时间现在尚难确定,但必在春秋以前,然后在整个春秋和战国时期,O-F793在长江中游持续强劲爆发,成为中国南方最为显著的父系单倍群之一。到西汉初年,O-F793与汉高祖刘邦家族O-F254、姬周王族后裔N-F1998、田氏齐国公族后裔O-FGC23868、越王勾践家族后裔O-F619同为当时中国人口最多的五个父系宗族之一。西汉早期O-F793的一个下游分支O-MF6722在河北保定又强劲爆发,成为中国北方最显著的父系单倍群之一,被怀疑是西汉中山郡王刘胜。O-F793现在主要分布在中国南方的湖南、江西、广东、台湾,扩散的地区之远却相当让人吃惊。向南已经到了太平洋上的法属波利尼西亚社会群岛土著,已经靠近南美洲了,在南亚各个国家更是常见。向北蔓延到整个东北,包括内蒙古东部不少蒙古人都是这个父系。向东到了朝鲜、日本、琉球。向西到了阿富汗的普什图部落。扩散如此之远,说明O-F793在春秋战国时期持续爆发之时,分布范围就已经非常广了,很像楚国封君的情况。


楚国三大支O-FGC19707、O-CTS8998、O-F793,在先秦时期爆发最为强劲的是O-F793,现在人口最多的也是O-F793。了解了楚国早期历史以后,我们就可以发现,爆发于商代和西周时期,在春秋战国时期又走向没落的O-FGC19707并不符合楚国的发展历史。O-CTS8998虽然也是爆发于春秋早期,但爆发程度和人口规模远远比不上O-F793,而且其大部分支系和人口都是东汉以后爆发在福建、广东的。最符合楚国迁徙发展历史和人口规模的,还是O-F793。


不过O-FGC19707和O-CTS8998这两支父系单倍群,从爆发时间、分布地区和人口规模来看,也和楚国历史有密切关系。


O-FGC19707最大的可能是商代和西周时期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的虎方,又称为虎夷、夷虎。商代甲骨文中就已经多次出现这个部族,著名甲骨文专家和殷商史学家胡厚宣就曾多次把商代的虎方误以为是楚国。虎方或夷虎在西周时期活动的范围,主要在今天湖北东南部、湖南北部和江西北部,可能还包括安徽南部地区。西周《史密簋》铭文“会南夷卢、虎”,西周时卢国还在汉水流域,则虎夷当离此不远。楚国和夷虎之间的战争可能持续了很多代人,直到春秋楚昭王二十五年才被楚国彻底灭亡,《左传·哀公四年》:“夏,楚人既克夷虎,乃谋北方。”夷虎被楚国灭亡以后,部分人南逃到江西、福建交界的虎夷山,唐代以后,因为避讳唐高祖李渊的祖父李虎之名,虎夷山才更名为武夷山。北宋王观国《学林》:“唐高祖之祖名虎,故唐人文字改虎为武”,并将古书中虎夷均改为武夷,连汉代之《白虎通义》都被唐人改为《白武通义》。虎座凤鸟鼓是楚文化的最具代表性文物,反映的就是楚人征服夷虎的历史。凤鸟是楚人的图腾,凤鸟背上的那个鼓代表的是太阳,对太阳的崇拜也是长江中游很古老的传统。而凤鸟脚下所踩的老虎,就是代表被楚人所征服的夷虎。


O-CTS8998有人指出可能是楚国春秋早期的令尹子文,即斗谷於菟,是楚公族斗氏的祖先。按《左传·宣公四年》记载,斗谷於菟是郧国国君从云梦泽中拣来的一个被老虎所喂养的婴儿,这个婴儿据说是楚君若敖之子斗伯比和郧国国君女儿的私生子,於菟在楚语中就是老虎的意思,谷是喂养的意思,此事极为怪异。春秋早期,男女两性关系还在相当开放,尤其是周南之地,这个斗谷於菟究竟是不是真的斗伯比私生子,是很难说的。但他后来以楚公族斗氏首领的身份成为了楚国的相国(令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后裔在楚国也得以发展壮大。秦灭楚国以后,斗氏可能逃往闽越地区,东汉以后又在当地发展壮大。


当前安徽淮南市武王墩楚考烈王酓前人骨古DNA检测已经完成,其父系单倍群类型很可能在今年内就会公布,困扰史学界和民族学界多年的楚公族起源问题借助高科技手段应该能够真相大白了。



88 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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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照

明月松间照

「图片」以次级支系推论,o-cts8998是一位楚国湖北大贵族。▲o-cts8998出现于大致2710年前(后裔中产生了著名的福建林氏),前后80年的时间段中,相当于春秋中晚期,o-cts8998产生了次级分支,高达23支,我在图中标注了以湖北为中心大部分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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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7

f793/mf117612支系代理人

8998的主枝,恕我眼拙,实在没看出来是湖北扩散的「图片」「图片」...

39 评论

4

  • 沂州

    前天 10:54
    O-F20963比白起拔郢早多长时间?恕我直言,你眼真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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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沂州

    前天 10:57
    白起拔郢发生于周赧王三十六年至三十七年(前279年-前278年),是秦国名将白起率军深入楚国腹地,攻下楚国鄢、郢,重创楚军主力的大规模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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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呼呼

我复述一下我的观点:
1,fgc19707可能是鄂国公族,上游分布和爆发时间吻合。
2,f793和cts8998大概率是楚国贵族,而且楚王目前大概率就在这两个支系里面。

1 评论

4

  • 楚裔

    06-15
    目前最受关注的候选类型为FGC19707,其与楚国公族姓氏的高度重合及历史发展脉络的契合度较高。然而,楚国王族基因的最终确认仍需依赖更多古代DNA证据!

    3

间照

明月松间照

观察793的整个树形,后代最多的支系就是那个绿了刘邦家族的那个河北刘氏,这一支宗亲数量达到了800多人了,除去这个河北刘氏之外的其他支,不见得比8998有啥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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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楚裔

有的学者认为虎方是 百越的一支,而百越主流基因为 O1a、O2a2b1a1a,与 O1b-M95 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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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楚裔

目前尚未从 湖北蕲春毛家嘴、江西吴城 等疑似虎方遗址中提取到古DNA,无法直接确认其基因类型。

2 评论

2

  • 若梦

    浮生若梦

    06-15
    已经提取了,就是O-FGC19707的上游。

    1

  • 楚裔

    今天 08:57
    @浮生若梦: 结论:O-F793的楚国关联需谨慎解读 非王族标记:时间、姓氏、地理均无法支撑其为楚国公族。 被统治族群的基因库:代表楚国扩张过程中 统合的扬越、巴蜀、百濮等土著基因。 晚近冒认可能:北宋屈氏分支或为攀附贵族的地方家族。

    1

若梦

浮生若梦

二十三魔方的负责人周坤说O-F793从树形上来看很像屈原家族,其实就是说O-F793很像春秋早期楚武王以后的楚国公族,因为楚公族屈氏的祖先屈瑕就是楚武王之子。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O-F793就是出公族。至于楚武王之前的楚国,本身还躲在鄂西深山老林里“筚路蓝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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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楚楚

楚楚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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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山泉

一句话,793就是楚国王族,基本上定局,没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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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哦呼呼

你怎么又重新开新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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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若梦

    浮生若梦

    06-15
    旧的那条无法修改,删了,我补充了一段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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